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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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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

萬歷的算盤珠子打的很響,他知道如今國庫有錢,先用國庫的銀錢出來,幫他修“摘星樓”,然後自己的銀子還是繼續進行海貿走私來掙錢,到時候若是建完樓,裏頭的裝飾倒是可以自己花錢來擺設,也不會難為戶部的人。

朝廷出硬裝,自己出軟裝,萬歷心想,也不賺你們多少。

但是什麽都被你萬歷一個人享受完了,他們這些朝臣就只能吃糠咽菜了。

一味的回絕,顯然並不明智,而且萬歷有一句話還說的特別重,他意思給太後翻新慈寧宮的錢,都是自己內帑裏掏的,他當皇帝十七年了,也沒叫朝廷為自己正兒八經修過什麽,就建個“摘星樓”,不過分吧?

確實,前頭張國柱還在的時候,就連萬歷大婚都是很簡樸的,一直到張居正去了以後,萬歷才開始花錢大手大腳的,不過前頭潞王大婚以及修建潞王府花掉了許多的銀子,如今潞王的事情算是完了,萬歷也要給自己享受享受了。

尤其是上一次呂宋之戰大獲全勝後,萬歷在朝堂上說話威嚴愈發地重了,大家一時之間都不敢出來反駁。

只能不斷用眼神示意幾個內閣大臣。

他們位高權重,說話有分量,自己只是個小蝦米,哪裏有他們說話的份。

不得不說,有時候作為內閣大臣,大權在握是一件事,但是責任在肩又是另外一件事。

在這種時候,若是他們都不站出來說幾句為朝臣們爭取利益,次數一多,威信就沒了,以後私底下誰還願意支持他們?

申時行就算哪怕再喜歡中庸之道,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,拱手道:“稟陛下,今年戶部呈上來的預算已經將銀子都開支出去了,宋尚書前兩天剛剛送到內閣進行審核的折子,已經呈給陛下了,恐怕目前沒有結餘再去修“摘星樓”了,若不然,明年再議?”

先來一招百試百靈的拖字訣,明面上表示為難拖延,實際上一桿子支到年後去,具體年後修不修,到時候看情況吧。

而且申時行特意還點了宋纁這個戶部尚書,拉人下水,雖然申時行沒有看宋纁一眼,但是宋纁自然是心領神會:我已經幫你的事情說了,你也要自己出來扛一扛,否則難為的還是你們戶部。

都是千年的老狐貍,在朝堂上混跡這麽多年了,宋纁自然清楚申時行的意思。

所以緊接著宋纁也出列了:“陛下,雖然呂宋截獲了一大批銀子,是陛下之恩德朝廷才又寬裕起來,但是也是因為這筆銀子,讓戍邊將士有冬衣穿、有武器可以更換,能讓受災的百姓能勉強度日下去,更讓朝廷中拖欠的俸祿能發下去,保持朝廷的正常運轉,陛下一片仁德之心,想來是能理解的。”

萬歷能理解,但是不能理解為什麽你們都得了好處,就朕一個人啥屁都沒有!

戍邊的將士是重要,但是撥過去了銀子,還不是那些將領層層盤剝撈油水;受災的民眾是能不至於餓死,但是同樣的地方上的官員也是要在賑災銀錢糧草裏撈兩把的;還有你們這些京官,要將之前拖欠的俸祿一並發了,到底是沒錯,但是這兩年朝廷拮據,也什麽都沒給朕啊?

很多事情萬歷心裏門清,只是水至清則無魚,有時候只能睜只眼閉一只眼。

可現在,感情就朕是個冤大頭是吧?

萬歷越想越氣,只盯著宋纁和申時行不說話,修個樓的銀子他現在自己也拿的出來,但是憑什麽?況且他也不希望太過高調展示自己的有錢,省的到時候還被宋纁那老匹夫給盯上了。

有了兩個大佬在前面頂雷了,後面的人也敢冒頭再說一說了,甚至後面都歪樓到修了這個“摘星樓”能不能和嘉靖皇帝對上話了,好幾個人從各個角度以及先賢文章裏引證,和死去的人溝通上是迷信思想,要不得。

萬歷氣了個半死,但是作為君王表面上還是要維持著風度,最後這件事也沒有一個蓋棺定論,討論到一半就說起了其他事情,後面直接就散朝了。

秦修文今日早朝一言未發,下了朝後也是跟在人群後面往殿外走,剛要走到鴻臚寺衙門,有一個雜役走了過來給秦修文行禮,然後低聲道:“首輔大人邀請您下衙後到“狀元樓”一敘”。

秦修文聽罷,臉上沒有什麽吃驚的神色,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,然後面色如常地進了鴻臚寺衙門做事去了。

等到申時行聽完了雜役的回稟,了解了秦修文的反應,忍不住扭頭看向王錫爵:“元馭,他似乎並不吃驚?”

王錫爵在申時行對面坐下:“此子年紀輕輕,心機深不可測,但是看如今這局勢,不能再讓他完全倒向陛下這一邊了,今日之事就是一個投石問路,看一看對方是否和我們有合作的可能性。”

所謂合作,自然是雙方實力旗鼓相當的時候,以前申時行一派是打壓秦修文、限制秦修文,為的是用暴力手段或讓其臣服、或讓其消失。

可是如今秦修文一路走來,朝堂之上智計百出不說,而且還有真實才幹和能力,遠的不說,就說如今已經修好的從衛輝府到松江府的那條官道,那時候他們還因為江南那邊的勢力壓力之下,一味阻攔。

可是如今修建成了之後呢?就算讓利出去了一部分權力,但是江南之經濟因為這條官道的修完,越發繁盛,所有大小商人所獲之利比之從前有大幅度增長,更別說還有一些江南商人搭上了修路這條船,在裏面賺的是盆滿缽滿,到後來所有人心裏想的都是為何自己當初不早點參與進來!

再也沒有人說這路修的不好,再也沒有人會因為前面損失的那一點小利而抓著不放,大家不約而同地忘記了之前的摩擦,反倒是許多人在他們面前稱讚其好處,甚至還有人在申時行等人諫言,希望江南官道的其他地方也都修一修,內閣厚著臉皮上奏,但是卻被萬歷擱置在一旁沒有理睬。

不是萬歷不想修,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,這事是秦修文的功勞,你們誰也別想越過他,再重起爐竈,去摘果子。

這或許是萬歷對於秦修文的維護,也或許是因為秦修文的能力,讓萬歷都不敢太過於得罪他。

若是前者還好說,只能說明君王偏聽偏信,再找一個比秦修文更諂媚者就能取代掉對方;若是後者,那就著實可怕了,就連君王都要有意無意地討好對方,這如何不讓人心驚?

然而從秦修文展示出來的種種能力表明,很有可能就是後者。

到了這一步,和秦修文談一談已經是必須的事情了,甚至要在談話中尋找合作的可能性。

秦修文在朝堂上有整個戶部給他撐腰,結交了當今兵部侍郎,兵部尚書之子是他的追隨者,整個鴻臚寺已經被秦修文整治地服服帖帖;在朝野之外,衛輝府、松江府對秦修文的支持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,就連潞王都引其為友,衛輝府今年考中進士的人都是秦修文的馬前卒,而這些人已經四散到大明各地去了,甚至連今科狀元,都與秦修文牽連甚多,更別說呂宋之戰,秦修文與李如松結交下情誼,以往在京城有些發臭的名聲,現在早就洗白不說,甚至在民間論起這位年輕的秦大人時,都是擁護之聲。

這樣的人,哪怕如今只是正四品官職,但是他的能量大到超乎想象。

申時行集團的人走到想要和秦修文握手言和的這一步,並不僅僅是他們主觀想法,更多是被時局逼迫到了這裏。

等到了下衙時間,申時行和秦修文兩人一前一後,格外低調地上了“狀元樓”,申時行做東,但是只找了一個普通的包間,好在這裏隔音效果不錯,兩人的談話並不會被外界所竊聽。

申時行先到,剛點完菜,秦修文就穿著一身常服進來了,見了申時行,先是行禮問好,表現的像是個十分謙和有禮的後生。

若不是申時行清楚知道對方能報覆焦侍郎到斬草除根,能殺兩千多戰俘眼睛都不眨一下,申時行或許都要信了眼前之人就是一個平常的俊逸有禮的後生而已。

兩人分賓主落座後,秦修文親自給申時行斟了一杯酒:“申大人,這杯下官先敬您,多謝您平日對下官的關照。”

這話說的很虛,這個關照恐怕另有所指,但是秦修文態度誠懇,言語真摯,當時當刻,甚至都讓申時行有些恍惚,覺得秦修文確實是他的親近後輩似的。

申時行溫和地笑了笑,和秦修文對碰了一杯,兩人同時一飲而盡。

“來來來,嘗一嘗這道鮮鰣魚,這道菜可是“狀元樓”的招牌菜。”申時行招呼秦修文吃菜,秦修文仿若受寵若驚,雙手捧起碗來接下了這塊最鮮嫩部位的魚肉,對申時行的態度可謂是畢恭畢敬,原本申時行想要說出口的暗示,卻被秦修文幾次打岔過去,讓申時行一時不知道從何下手。

這秦修文真是滑不丟手,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。

申時行放下了筷子,突然問秦修文道:“秦賢侄,你可知道狡兔死,良狗烹的典故?”

這麽淺顯的道理,秦修文又如何不知,秦修文點了點頭。

“那你可又知道良狗要如何避免此結局?”

秦修文知道對方話裏有話,直言道:“還望申公不吝賜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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